前文见合集。

警告：本次更新没有阿问太多戏份，主要讲大佬年少第一次爱人（我觉得可能也是遇见阿问之前唯一一次爱人）是什么情况。爱人当然不是阿问，有介意的注意避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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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李问在山顶提起他爱过谁这话题，吴复生都要以为自己忘了这件事。

那的确是一个比希腊雕像的脸还要俊美、身体还要更完美的男人。明显中西混血，两种文明的特征完美融合在一张脸上，在柔和的昏黄灯光中，他裸身裹着白布走进画室里，站在美术模特应该站的位置，所有画生的目光都打在他身上，他神情专注像是在思考某件事情，仿佛来当他们的维纳斯，只是在解题路上的顺便之事。就连见惯美人的吴复生都因他惊艳刹那，那天画素描人像画的格外用心。

他是这所私立艺术高中招聘来的新戏剧老师，因为长相太好，来学校第一天，就被美术老师软磨硬泡请来当他们的模特。吴复生主要负责的学生戏剧社，自从换了这位老师来做指导，从以前的热门变得更加热门，申请人太多，每个开放审核的日子，他们都要整个白天连轴转忙着面试。

他是卡夫卡的忠实粉丝，到哪里都要带上一本卡夫卡，英文名字首字母又是K，与卡夫卡的著名主角相同，日常签名也特立独行，只签这一个长长花体字母。便被叫做K先生。

K对工作极认真，任何一个细节也不放过。吴复生的小团体本来很容易统筹他们要演的戏剧演出的所有环节，已经形成一些得过奖的习惯剧目，只要大家演得开心就好，平常就气氛轻松。K偏要排练新本子，亲自改编好剧本，召他们不断讨论，并且要求道具和灯光等等舞台工作必须完美无瑕，更要求他们以后每天都必须磨练台词功底与演技功力。

开始吴复生还觉得K有趣，安抚了社团高层们的不满，后来每天被严格要求，K又说话从来不留情，虽然话少，却每每准确切中他们演技和做事的不足之处，从小到大没受过几次双亲之外的人冷脸的吴复生，也终于有了火气。

后来吴复生指示他们明里暗里给K下绊子，K直接找上具体人员，一个一个发火，并且直接要将他们社团活动分数减半，下次再犯，就不再是社员。被训斥的人里不乏社会名流的小孩，吴复生意识到K没有那么简单，他去找其他老师旁敲侧击，却没有人知道K的背景是什么，只知道是校长亲自找进学校。吴复生甚至去问了一个相熟情报贩子，得到的回答是不清楚。

吴复生不再和K对着干，像他应付所有人一样，摆出一副乖巧形象，事事听从从不违抗。只是本来按惯例应该由他担当的男主角，他在排练开始后，坚持自己状态不佳，并且并不擅长这类角色，要去演路人。K看他几眼，又挨个挑了挑其他的男生，没有找到合适人选。

“每天晚上下课之后找我补课，”K直接命令他，“我会教到你合适这个角色为止。”

第一次补课不在校园内，K带他去了学校旁边的射击场。学校里的射击社会在这里举行全校师生都可以报名的射击比赛，吴复生自从进校以来年年是这比赛冠军得主，他平常在这里全套练习的最高纪录还在这场地光荣墙上刻着。

而K练都不用练手，直接开各个项目，打完全套，和他最高纪录一样的分数。

吴复生暗自咬紧牙齿，他在学校最得意两件事情，演戏与射击，统统被这天外来客打击，只是他心里越气，表面越笑的开心，故作天真地鼓掌恭喜K。

“不用装模作样，你心里恨我恨得痒痒。”K毫不在意他情绪，“只要你听我话，我会教你射击，也会教你演戏，你要是还有什么想学，我还可以教你。我知道很多老师不敢训你，也知道你明明优秀到能当学生会主席却拒绝，也知道你家里是很多大人物的贵客。但是我都不关心，我只关心你能不能演好我的戏。这第一节课，我要你明白，我强过你，你要是有些尊严，就乖乖学习。”

就算已经读到高中，吴复生也从不把任何一个名校老师放在眼里，他太聪明又太傲慢，以年轻人的愚蠢，将平常成年人都看成傻瓜。他自幼学太多东西，足够让他养成极高的眼界看不起寻常人，也足够让他在同龄人里成为中心。他父亲自然知道他这个性以后必然吃太多苦头，动不动就找由头罚他面壁和练字，不许他和朋友出门，指望他修养心性，不要因着自己才能出众就锋芒太盛。

而向来觉得吴复生给自己挣了十足面子的母亲，却反对父亲的做法，只说让吴复生装作谦虚就好，反正他们家又不是寻常家世，何必要折少年心气，因此常常为了吴复生和父亲吵架。吴复生在双亲截然不同的态度里，只早早学会阳奉阴违和趋利避害，丝毫不减狂骄。

K是第一个带给他极度压迫感和无力感的人。打辩论他打不过，玩枪他玩不过，演戏也演不过，画画也画不过，弹琴也比自己强，这种全方位的压制让吴复生喘不过气，他很奇怪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个自己会的东西他也样样都会，并且还比自己强那么多的人。

K的回答是：“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在精英教育下长大的，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天分。”

当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假装，K都会准确无误的看穿自己的想法，吴复生开始崇拜K。这种崇拜是他自以为藏的最深的秘密，殊不知在他崇拜的人眼里实在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吴复生开始不着痕迹地找机会粘着K和参与K的生活，发现K几乎没有朋友和亲密人际关系，空闲在图书馆写作或在舞台上练习演技与台词，每天会有保持身体状态的各项训练。在上课等必要的人际交往中，他用一句话能表达的意思，绝不拆成两句，除了对吴复生内容广泛的教学和交往，他无视整个世界对他的青眼，固执地独来独往。吴复生想当然的以为这是因为K和他一样骄傲，只挑选优秀的同类相来往。

他当然会以为自己就是那唯一一个K挑中的同类，他怎么能不？

不能怪还能年轻的吴复生完全地落入了K的手里，甚至到了认为自己像是柏拉图而K是苏格拉底的地步——K对于小小年纪已经看惯人间风景的吴复生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终于有了努力的目标和意义的世界。

吴复生的父亲太晚意识到的关键钥匙是，早慧而聪颖的吴复生，在家庭从小给他提供的各种艺术教育与高深知识中长大的吴复生，已经孤独了太久。他没有和他同等级的伙伴，他对很多东西的理解超出同龄人太多身位，他独自在各种语言各种文化各种精神养料里，把灵魂中最重要的部分锤炼的光华四射，但是却没有人能看懂他的深处。他在这样的孤独里，只能选择去假装对同龄人的兴趣感兴趣，假装合群，假装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天长日久之后，他甚至以为他扮演的都是真的，只留下高傲做他真实自我的锚点。

吴复生本人甚至在很多年后，也没意识到这一点：他确实很特殊，但是这种特殊带给他的孤独，和他为这份孤独而付出的沉重而漫长的代价，在他的一生中将远远超过他的特殊在他学生生涯里给他的荣耀与快乐。

K到底是什么人这个问题当然在他脑中闪烁过，但少年人的爱情一发不可收拾，吴复生有许多种对K真实身份的假设，没有一种指向他们不能在一起的可能。他自觉已经和K灵魂共鸣，但他完全不确定超脱如K，有没有恋爱这种需要。

他甚至在大幅参与K的生活后，拥有一种荒谬的自我感动，愿意和没有这种需要的K永远处于精神上的伴侣，而不确认任何世俗的恋人关系。灵魂的共鸣是永恒的，超脱一切的，会饮篇最终所赞颂的真正的美。

在年度校庆上，他演了他强烈要求的朱丽叶，而K在男主角空缺的情形下不得不饰演罗密欧，他们两个人在舞台上生死情深，念出他们一字一句一起修改的台词。而卸下戏装，一切只是梦境。

在猎物不知道的情形下，网已经收紧。

如果不是吴复生想在那个临近毕业的夏日里，给K个惊喜并长篇表白，他不会躲在K平常独自练习台词的舞台幕后等待他来，等待他演练结束，也就不会听见中途K和上线的对话。按理说，这种剧情老套到只有在一些三流作家的小说才能看到了，怎么会发生到他吴复生身上。

吴复生在幕布后咬住自己的手指，全部的意志力控制自己的呼吸，等到K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锁门声响起。他确认K不在，全身脱力般坐下，强迫自己在嚎啕同时尽量保持安静。

K在给“boss”汇报吴复生父亲的初步行程计划，和这些行程所指向的客户。此时吴复生父亲开始扩大家业，正在扩展假钞客户。

父亲得他报告，震惊之后，满眼愧疚请求他原谅。原来K是他经人介绍找来放在学校里，专门为挫挫吴复生锐气，让吴复生懂得人外有人，不再那么高傲。没想到后来吴复生陷进去，父亲也开明，顺便把K当成自己助手和家里人。只是他央求K保密，不告诉吴复生K是他安排去教吴复生东西的事。

一切真相大白。吴复生看着几乎流泪的父亲，面容平静，无悲无喜。

他说：“我想要一只真枪，算你赔我礼。”

多年以后，他和李问说这故事，全然没有提自己当初爱的疯狂，反而先说了许多K对自己的好，然后三言两语提炼故事骨架：

“当时我眼高于顶，看不上这世界上平常人，父亲怕我这心性出事，找了K先生这个处处强过我的老师来压我的锐气。我不知道他是父亲安排，看他处处优待我，以为他对我有意。没想到他是警方找来合作的私家侦探，卧底在我父亲身边，通过让我爱他，搏取我父亲信任。”

“我爱他将近两年，最后和他独处，给他读长信表白，在酒里下了药，十八岁第一次杀人，一枪打在他心脏。”

“仅此而已，别无他事。”

-tbc-

碎碎念：如果有人想问，K到底喜不喜欢吴复生？我想说，其实答案如何并不重要了，因为无论如何，吴复生再不可能相信K喜欢他。一个根本不会被相信的答案，没有说出口的价值。

这一更写的我整个人难受，不知道我有没有写出K先生的风采之万分之一，不过其实我对K先生是很佩服的。无论他喜不喜欢吴复生，他对吴复生的掌控都极精准——当然，其中是有吴复生父亲不知觉的一些帮助。

我一直想写大佬吃瘪，终于写完后发现，我是想看成熟的大佬吃瘪，小大佬吃瘪，我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