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无双正剧向同人/吴复生×李问】倾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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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问的表演顺利通过了吴复生的检查,吴复生说是要奖励他,给他一身正装和几身便装,要他陪他去看戏剧,正好曼谷三日游。无论接到怎样的指令,李问都沉默服从,料想吴复生自有又新的算计要说,只需要等待他开口。启程中几拨人手调度,能看出吴复生已经拿到手的钱经营了自己的初步势力,李问早听过他亲口承认野心不只在假钞上,不禁暗自猜测他究竟想进哪一行。


吴复生亲自开车载他去机场,车还是从前的那一辆,也特地要他像从前一样坐副驾驶。李问系上安全带,脑子没转弯,平常习惯支配他顺手按了车载音响。等熟悉的舒伯特曲目响起来,李问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把这里当成以前。


他有些僵硬,吴复生看在眼里只觉好笑,也不做声,启动车辆驶入车流之中。


这几首常常在吴复生车内循环播放的舒伯特小提琴奏鸣曲,是李问在抢完油墨之后,推翻本来自己选的巴赫曲目,给吴复生重新挑的,李问的想法是这些曲子既精致空灵,又温和平缓,正好消解吴复生身上的杀与煞。他不敢正大光明说,只借口这曲子更适合大家乘车休息时听。


当初他应吴复生要求挑车上背景音乐,只敢中规中矩挑最经典平均律,鑫叔还调侃他有文化,和少爷一样听这些没歌词的曲子。李问也不解释,可背后忍不住等他们独处问吴复生平常喜欢什么曲子。



吴复生说他什么曲子都可以一听,毕竟小时候学琴学到最高级才可以,深切知道各式曲子的奥妙,但是说到喜欢,还是最喜欢老贝多芬的著名第九部曲。李问心里打了个突,第九部曲却是他害怕的曲子。太高太深,像是要把灵魂吸进去,听着令人生畏。他摇摇头,假笑敷衍说少爷果然是少爷,我听都听不懂那曲子。


吴复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地笑:“我以前也听不懂,自从老爸死了,就听懂了,阿问你还没到时候。不过听不懂也是不算坏事,听听巴赫和舒伯特,反而轻松。”


李问试探着问:“你父亲死那时候,是不是日子蛮难过?”


“自然是啊,”吴复生喝完杯子里的残酒,从烟盒中抽出一支摩挲着,却不点,“可以说是树倒猢狲散,很多东西都只是我爸知道,很多朋友也只认我爸的情分,旧版美钞的画像是他亲自执笔,他一死,很多生意就断了线。原先供我家制钞原料的线人都不再和我联系,所以你来的时候我们才真是从头开始。”


“当初我硬着头皮试着画了几版画版,都不满意。我上学时候便最不会临摹和仿照,只能得其形七八,更无法得其神半分。我反而擅长幻想与抽象,画的都是些难看懂的东西,偏偏那时候还觉得自己画的是至高的艺术。”吴复生点亮手里的烟,轻轻呼出一口,隔着烟雾看向李问的眼睛,“我母亲太过伤心一病不起,我接手家里的生意,才发现自己散漫随性学了这么多年画,离了父亲什么用也没有。偏偏美钞技术即将大改版,靠旧画版迟早要完,我靠家里一点余财,满世界的寻找合适的画师,遇见你那副丢勒之前,我已经找过太多人,几乎无路可走。”


李问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吴复生神情气度全然不像在困境中挣扎的人。虽然如今说来平常,想必他们相遇之前那段日子吴复生也有无数挫折艰辛,只是这个人从来不显露任何软弱的情绪,看上去才像个没有过失败的完美之人。李问不由得有些替吴复生心酸,他给吴复生倒了半杯酒,举起酒杯碰了碰另一只呆在桌上的杯子:“还好你找到我啦,你和我都够幸运啊。”吴复生磕了磕烟灰,也举杯微笑:“阿问确实是我的幸运,就是你太过心软,怎么当主角啊?”


李问低下头,觉得好笑:“你当主角就够了,我当你的配角,这不好吗?”吴复生也觉得好笑:“谁说故事一定有一个主角,难道我一个人当主角不孤单吗?你也舍得?”


李问没再接话,他们喝完杯中酒,并肩离开小酒馆。那晚的背景音乐是一首灵动的莫扎特代表作,那是新美钞画版快要完成,电版尚未制作的时候。他们“蜜月期”刚刚开始。


前一天因为心有忐忑睡得极不踏实,李问在飞机上一觉睡的安稳。到达曼谷才是上午,他带他拜遍三大庙宇,言语态度像是回到他们关系最好那段日子,李问心下无比不安,只觉得自己是被蛇盯住的青蛙,无论打不打起万分警惕,也只能在他起意时任他宰割。吴复生根本无视他的不自在,不断跟他说话,也是料定他不敢不接话。


李问确实被庄严佛像与虔诚僧人吸引住,不知觉中也和吴复生讨论了几来回佛教中的许多典故,认真听他讲这几座寺庙的来历。从每一家庙里都买了不少线香,留下不少香火钱,李问在许多时刻想笑他迷信又大手脚花钱,都瞬间抑制住情绪的波动,闭严嘴巴。


在鑫叔死后,他决定此生不再关心他、靠近他、爱惜他,就算没有那两发子弹,他们也早晚要因为底线不同和信念不同分开。如今多了那两发子弹引他们关系破裂,他认命去做他的工具和囚徒,为什么他又过来假装一切都未发生?


晚上的剧目是《李尔王》,尽管已经熟知其中情节,李问在看剧时仍然不知不觉被夺去神魂。等戏剧结束,灯光亮起,吴复生已经在一旁静静地望着他,等他回神。他看见他眼睛,忽然想到,不知为何他和他还要在曼谷待上两天。他不想再过分谨慎地过这两天,既然他装作和气,那何不反客为主,至少弄清楚状况。


他和他走出剧院,李问偏头望着他,主动说:“我们可以沿着马路走走,我有点事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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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莎翁的四大悲剧里,吴复生最喜欢看《李尔王》。他认为,《哈姆雷特》讲的是人被命运打败,《麦克白》讲的是人被命运操纵,这两部都是下乘。而《奥赛罗》虽然有些意思,但是情爱之事占太大比重,终究无聊。唯有在《李尔王》中,作者彻头彻尾讲的是人与人为了权力而斗法的故事,连爱情都是权力能力的附属品,几乎没有命运和道德的位置,对于吴复生来说,这故事才会好看。


他们第一次看《李尔王》,散场后沿着街道散步,他跟李问讨论起四大悲剧的高下,便随意道出这番观点。当时李问皱起眉头沉默几秒,才说,其实所有的人之悲剧都是人与人的悲剧而已,但是作家会在戏剧里写人与命运的悲剧,是愿意把悲剧解释为不可避免的必然,以此来给观众心安,一个人如果只写人为权力争斗的真实,他的本子不会有多少观众。故事就是要虚实结合,才会好看。现实已经一团泥沙,戏剧何必戳人脊梁。


李问顿一顿,脸上有点强作玩笑也掩不住的黯然:“你当初说做人已经很惨了,画应该给人心灵的安慰,还说我的画让人感觉世界就是一桌残羹剩饭。虽然我也猜到是你胡言乱语的,没想到和你真实想法相反。你真是演得像。”


吴复生低下眼睛:“我在学校几年,一直在话剧团担当主演,我父亲找过专门的老师教我演技,好熟悉阅读表情与营造气势的技巧,要引得众人注意和惹怒真心关心那副画的人自然很容易。”


李问自然知道他避而不提那个人名是为了自己,他调整心情,不想去想记忆中的女人,便及时开口缓和气氛:“你在话剧团都演什么?有没有排过四大悲剧?”


吴复生不答话,停住脚步,沉沉盯住李问的眼睛:“你想不想知道我在你画里真正看出了什么?”


李问脑子里打了一道雷,心跳骤然加快,他最受不得吴复生这样盯着他,更受不得吴复生认真评论他的画。他自认已经抛弃作为创作者的自尊,只想做一个称职的造假家,他想这是他的天赋,他的天赋决定他的命运。


可是那一点希望挣扎着冒头,那一点点怎么否认都不可抹杀的、陈旧而万死不辞的希望:真的有人能从他那毫无创造力的画中,看到他的热情与心吗?


他呼吸加重,眼神里带上了他自己觉察不到的、全身心的渴求与希冀:“我想知道,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一个人想要超越历史上的所有人的野心。”吴复生轻轻地说,“正因为他想要超越所有的名家,所以他去学习和模仿所有的名家,所以他对绘画史上所有的名画家的笔法统统烂熟于心。这个人热爱着所有的风格,因为他真心地能够体会到所有风格的奇妙,这是一种超然的、凌驾于任何门派之争的公正,一种俯视所有名家的骄傲。”


李问呆呆地望着吴复生的脸,心如擂鼓。


吴复生把视线放到远处的灯火中:“但是他的野心太大了,他忘记了超越名家的方法不是用名家的方法超越名家,即使他用所有名家的笔法画得比所有名家好,他也没办法成为另一个名家。因为世人只承认标新立异之人,只承认创造新的东西的人,人们总是鄙视已经出现过的东西,喜新厌旧,人所共性。”


“可我不这样想。”吴复生拍了拍李问的肩膀,“为什么用过去的名家的方法画得更好,就不算是更杰出?为什么通晓一切名家的笔法并结合在一起,就不能算创造?梵高的一生,都生活在画卖不出的痛苦中,死后才成名。有多少天才得不到世人的认可就夭折?评论家又是怎样的高傲怎样的愚蠢?又有多少人能说出他们追捧的名家画的画好在哪里?艺术这种东西,难道不是权力的游戏?”


“如果你想。”吴复生的笑法,永远都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笑,“等你想要创作自己的东西,我会想办法让你的画也名声鹊起。”


李问动了一下喉咙,他伸手握住吴复生的手腕,深深呼吸:“你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会帮你画完美钞,你不必骗我,你告诉我,在你眼里,我的画究竟算不算是画?”


吴复生这一次笑得直摇头,他反握住李问的手腕:“阿问,我就是在说,无论别人怎么想——我都很喜欢你的画。或者说,我就是喜欢你的画里,那种毫无表现自我的欲望的观照——名家千千万万个,看的实在烦了。看善于表达自我的人看多了,看到一颗透明的、折射万千风景的水晶,反而觉得新鲜。这意味,不是学美术的人,不会懂得。”


吴复生不知道,在他说完之后李问无数次猜测过,这几句话是他为了笼络李问的心才说,是当时为了安慰李问才说,还是实打实的真话。


-tbc-


作者的话:吴复生剖析李问的画这一段是我这篇文里最想写的段落之一!写得好高兴!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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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也不能将他们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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